得读书。

两座灯塔 Lighthouses(1-7)

战争画师半AU。

CP:Feanor/Fingolfin

或许是画师费费与大兵芬熊的故事。

0.

“你死了。”费诺打开门,而后把这句话丢出去。

“所以我们在这里。”芬国昐接下来,又随手递了回去。

“你来做什么?”费诺转身走进塔内。

“我来杀了您。”芬国昐在他身后回答。

1.

几年前的一个早晨,费诺在古老城市的白砖路上走过,下午他在残损泛黄的书卷旁见到了芬国昐。

他迈进厅内的同时,大半个展室外的高个男人抬起头来,两双眼睛的视线错身而过,扎在对方身上,费诺看见那张面孔上所有松散柔软的线条霎时凝聚,像被集结号惊醒的队伍,整合出一副严肃、有序、毫无生气的神情。

那也是日后他最常在士兵脸上找到的东西。

“你真以为你只要闭上嘴、板着脸,就没人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?”一年后他在一辆颠簸的军卡上问,颧骨上一大块乌青。

芬国昐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,像是在同时惊讶于问题的内容和时机和一切。

“通常来说这很有效。” 然后他将视线移回去,看着眼前卡车篷布的破洞。

“那只能让你看起来被吓坏了。”而费诺选择嘲笑他。

芬国昐皱起眉,又突然仓促地笑了笑,苍白的嘴唇上有细小的裂口。

“或许我确实是。” 

那笑让他看上去下一秒就会碎掉。

那天早些时候费诺换了新的胶卷,上一卷的最后几张照片中有倒塌的白屋墙,废墟在正午的日光下洁白得刺眼,男孩紧闭的灰眼睛就藏在那底下。

 

2.

费诺站住了,肩背收紧像一整个僵硬的大写字母,他下颌扬起,注意力随着视线一同后移,他以抵御硝石与沙土的姿态,对抗撞过塔窗的海风,及那风中腥咸苦涩的盐粒——一个长久的习惯,他过去如此站在他身后那个男人身侧,如同此刻站在他面前。

芬国昐立于原地,姿态始终沉稳,但有什么极为锐利的东西被不紧不松地包裹着,藏在他的登山包与手臂间,那是惯于举起武器的手臂,修长而有力,此刻只是平和地置于体侧,连带着那森然的锐气也是平稳的了,这可以是深湖所能拥有的气息,也可能是封冻的土地,他过去如此站在费诺身侧,此刻站在他面前,发声称要取人性命。

阳光自脊背后刺向他们,阴影逐渐拉长。

 

3.

他们在驻扎地的训练场上第一次交谈,四周是低矮残缺的土墙,他们的皮靴尖对着彼此,稳稳当当地踩在粗糙的沙砾上,不声不响地像是扎了根,任由日光烧灼他们的肩膀。

“你看上去像是会背着画板与颜料盒蹲在战壕里的那类人。”芬国昐的语调温和,却甚至没有费心在这质疑前面加上些礼貌的托词。

费诺劈手夺过身旁另一个大兵的李氏,据枪,瞄准,击发,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。

下一秒他被几个大兵按倒在地上。

但芬国昐站在原地,这个真正跟上节奏的人毫无动作,他手里松垮地拿着费诺的证件和望远镜,全然没有让它们发挥作用的打算,反是眯起眼,去看远处的目标。

“正中靶心(Deadcenter)。”,他说。

费诺被拉起来,手腕压在防弹背心后头,沙土从他身上唰唰地往下掉。

“我的确是。”他朝芬国昐挑起眉,像那些土石一样干涩地回答。

但不,这不是费诺恼火的原因,也不是他这么做的原因。

芬国昐点头,将费诺的相机和护照交还到他重获自由的手上,他的手很稳,动作慢而仔细,一股脑地将所有的东西乱糟糟地塞进费诺的手里,他灰蓝色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,像是抛过光后又细细密密地落上一层雪的冰雕,使得找破绽的尝试都让人厌烦。

这就是了,没有托词不是因为遗忘,这个男人从不疏漏,但他太过了解这样的谈话,以至于习惯在形式上懒惰,并直接将一切交付给冷漠的礼貌,芬国昐就这么让自己的态度理所应当地毫无瑕疵,像极了一把烘干的木柴,坦然地等着费诺将火星丢上去,敲碎他所有的惯常。

不,使人愤怒的最终不是行为,而是本身。

他们过于了解彼此了。

此刻这瘆人的错觉爬进骨髓里,就在回归线正午毒辣的太阳底下,裹着陈旧的寒意。他们过于了解彼此了,于是迈出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这死循环里,共同绘出一个精妙的原点,只除却他们从未相识。

 

4.

“死去的人为何仍要回来?”费诺伸手去拿工匠桌上的陶土杯,旁边是他的刮刀、罂粟油和双筒猎枪,他的手指很干净,再不像前些年了,现在他的指甲里没有火药和泥沙,也没有油彩。

“背过身的人为何不回头?”芬国昐以另一个问题回答,而后继续说。

他说:“你做了愚蠢的事,你逃走了。”

有那么一秒,连这塔楼的烂木窗都在等着费诺破口大骂。

“这句话应该在你自己的忏悔书里。”但他回过头,眼神几乎和他对面的那个人一样寒冷。

“它确实在。” 

“这就是为什么你想要杀了我吗?”

“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够杀死你。”

“出去,离开这座灯塔。”画师厌烦地挥动手臂,重新转过身去,开始收拾一塌糊涂的调色盘。

“那么我应该去哪?”不速之客反问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费诺平静地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,仿佛他刚刚没有耗尽整个世界的耐心。“那不是我要去的地方。”

那个瞬间,芬国昐的神情显得非常失望。

  

5.

你跌跌撞撞地踩在滚烫的沙土地上向前跑,哪怕隔着军靴底脚掌仍被烤得发烫,直升机的螺旋桨让你满眼都是肮脏混乱的土灰色,什么都看不见,但你向前跑,而后扑倒在地上,等着泥尘散开,等着沙石不再灌进你的眼眶和鼻腔,但你开始怀疑,怀疑是不是真的会有散开的那一刻。

天花板上有个不大不小的伤疤,那是旗杆竖立的地方。

“我必须去救他!”年轻的士兵大吼,像一块高山上的石头,他脸颊上的冻伤渗出血,黑头发因日光的照耀泛金泛红。

下半句,他还应该有下半句话。

“也必须是我去救他。” 他有一双坚韧的蓝灰色眼睛,那双眼睛无助又悲伤。
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从窒息导致的昏迷中挣扎着清醒,从因失火而充斥浓烟的山林里被推了出去,自一场以死亡为终点的狂奔与肾上腺素的地狱中被解放,他大口地呼吸,鲜甜的空气里满是硝烟的腥气。

“清醒点,大兵!”

费诺用手紧紧地抓着芬国昐的肩膀,粗暴地摇晃他,炮火仍在倾泻,战壕和整个世界都在倾斜,无数弹片擦过混沌的耳边。

“愧疚本该吞噬我。”芬国昐喃喃。

榴弹炸响。

士兵肩上的手掌和石头一样僵直。

 

6.

画师开始喝咖啡。

深棕色的浓稠液体上浮着咖啡豆的残渣和结块的肉桂粉。不速之客在日落之前离开,日升之后也没有回来。他站了很久,不松不紧地攥着带枪茧的手指,背着他笨重的登山包,和足够惹恼冰川的沉默。滚烫苦涩的燃料滚过画师的喉咙,他本以为士兵会站得更久一些。

他把铁壶重新放回简易煤气炉上,挑了一支炭笔。

粗糙的石墨线条在更加粗糙的砖石墙上踽行,使山脚下的荒野向右蔓延,触及南方的绿墙,火山在不久之前已经完成了,早在他把熟赭混合好以前,他那天坐了很久,等着底色干涸下去。在填补好的水泥墙面上,那火山的山体正对着塔楼破旧的窄门,当日暮的余晖踩过海面闯进来,它赤裸的顶端便涌出了火焰与烟尘。

 

7.

胶卷盒和弹匣滞涩的声响在逼仄的地室里相互推挤,尘土则被其惊扰扬起,在过于漫长的隧道里吞咽残存的日光。

在遇到芬国昐的小队前,费诺手头的胶片就已经不够用了,光滑的黑胶圆盒在他手里打转,从拇指与食指根处滚向手掌的边缘,下一秒,脏污蹭上帽沿,它便沉重地摔下去。

咔嗒。

所有其他的声音加了进来,大兵们撞着彼此的肩膀,大笑的同时骂个不停,有人在掏口袋,汗湿的布料翻出了线头,也找不到半只打火机,另一些人盯着入口的光线,盯着泥尘、火药和流弹片之外还剩下的东西,毫不动弹,下巴上的汗往下滴,砸在沙地里。

咔嗒。

芬国昐还在拆枪。弹匣、套筒、复进簧。他坐在隧道的最深处,什么东西都进不去的地方。复进簧、套筒、弹匣。只有胡乱的视线、黑暗和有条不紊的动作,从那里往外涌出来。费诺拿起另一台相机,随意地翻看早些时候的成果,而后开始检查自己的录音笔。刺骨的潮湿寒意正自泥泞的靴底向上爬,越过了所有滚烫的沙石,在冰层上划开豁口。

弹夹、子弹。

咔嗒。

___TBC__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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